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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法律史学科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 探索
原创,深人民问,开创 法史学新天地 陈金全胡仁智+ 近20多年来,中国法史学获得了众所周知的发展,学科队伍不断壮大,特别是一大批青年学者脱颖而出,为法史学科的建设增添了活力。
同仁们在学科以往成绩基础上,还虚心学习和借鉴其他学科的知识,方法不断更新,研究领域不断拓展,学术成绩斐然。
但是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任务仍然艰巨。
为了开创法史学研究的新局面,根据我们近年教学与科研的实践,觉得有两条很重要,一是要接受和运用
原创文化理论,努力探索
原创;二是要深人民间,挖掘、发现和搜集新的材料,“从眼光向下”,回到历史现场,寻找本真。
因此我们想围绕这两方面谈谈自己的体会和感想。
原创文化理论是由中国哲学界在世纪之交提出来的,几年来已召开过三次国际研讨会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
原创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研究理论直接受到雅斯贝斯“轴心期”学说的启示以及海德格尔关于返回渊源以解蔽求真思想的影响,但是
原创文化不仅不等于雅斯贝斯和海德格尔的思想,而且是对轴心期理论提法的取代,它是中国学者的创建,强调
原创文化的研究是一项重要的思想事业和严格的科学工作。
原创文化提示我们应该从发生学角度考察和阐明“轴心期”时代创造的本性、由来和机制,给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创造的那些成果仅以如此提供某些比较确切的说明。
雅斯贝斯孤立地突出轴 +陈金全,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教授;胡仁智,西南政法大学行政学院副教授。
探索
原创,深入民间,开创法史学新天地7J心期而贬低和轻视人类此前创造的做法是不利于这种探索的,而且第一、第二轴心期在他那里并未认真考察其意义,不过是首先列出而已o〔1〕
原创文化理论对于法史学的启发,就是不仅要在“轴心”时代的制度与精神产品的研究上下功夫,而且还应该重视人类在“轴心期”前那些基础性的创造,要认真思考人类在劳动生产与工具技能的发明创造同时,社会组织结构和法律生活的创建,因为这对后来人类法律历史存在起到了基础性的作用,对“轴心期”那些精神创造起到了带根本性的推动和制约作用。
原创文化重在“原”与“创”。
“原”其一指“源头”,是源头活水;其二指“根本”,具有本原的“基因”性质;其三指“原本”,是母本不是摹本。
而“创”,主要取其积极意义,即“始造和开创”之义。
就是说,作为源头活水、本原“基因”和母本的
原创文化,是“始造和开创”出来的,是人类人性化的创造,是人类人性的积淀与升华o〔2〕因此“
原创”是本原上的一次突破与超越,是人类精神的最初觉醒,是人的历史自觉,但它又不是一次动作,而是一个过程,它与传统是“源”与“流”的关系,但它本身也是“流”,因此“
原创”与“传统”亦是辩证统一的,传统既表现
原创、发展
原创,可是又遮蔽、甚至歪曲
原创,人类文化正是在这种对立统一关系中不断生长与发展。
基于此,我们对中外的
原创文化都要敬重和珍爱,作为中国人,更应该了解自己的
原创文化,从中找寻有利于当代社会的精神和智慧。
需要指出的是,
原创文化学者似乎比较重视精神层面的文化,而对制度文化关注不够。
事实上,虽然精神的自觉、智慧在全部文化中居于中心和灵魂的地位,但它不可能脱离制度文化,孔子“大有所悟,惟阐其理”也是受到周公“礼乐制度之制作”及其思想启发的结果,〔3〕希腊哲学家的思考也不能离开梭伦等对城邦制度的改〔1〕杨适:“
原创文化研究基本概念再探讨”,载《希腊
原创智慧》,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5年版,第7页。
〔2】王树人;…周易’的
原创性及其思想特质”,载杨适主编:《
原创文化与当代教育》, 中国社科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286页。
(3〕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学林出版社1987年版,第102页。
72法律史学科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革。
因此我们要善于从制度文化中去揭示精神文化,用精神文化去改造和解释人类的制度创造。
原创文化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有利于摆脱“中西”、“传统一现代”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因为它强调轴-11,时代的创造品以及此前的文化创造的普遍价值意义,将其视为人类的共同财富。
原刨文化学者既反对东方文化优越论,也反对全盘西化论,认为应兼取东西方
原创文化的精神与智慧来复兴创造新的中国文化。
这种方法对法律史的研究也有启发作用,因为
原创文化所要追寻的天道、人道以及人是什么?人自身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是人类文化及其法文化所要回答的本质问题,也是法治的根本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必须通过回溯“
原创”,才可能比较圆满地解决。
“
原创”赋予我们以批判的精神,“轴心期创造品”给予我们精神的动力,有批判有动力,才可能创新。
回溯“
原创”,才可能以世界人的眼光观察和思考人类的文化和法文化;回溯“
原创”,才便于相互沟通,以真诚的兄弟朋友之心,平等地进行
原创文化及法文化之间的比较与对话o(1)长期以来,我们在文化问题研究上,特别是在东西方文化融会交流中,出现过许多争议,提出过许多模式,比如“中体西用”(张之洞)、“西体中用”(李泽厚)、“全盘西化”(陈序经)、“世晁文化之归结,必将以中国文化为宗主”(钱穆)、“小人文化与君子文化”(蒋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季羡林)、“综合创新”(张岱年)等等。
我们如果从
原创文化立场和视野来思考,这些争议的症结都可化解。
海德格尔曾经提出一个很有意义的思考,他说,传统常常起着遮蔽真理的作用,“取得了统治地位的传统首先与通常都使它所‘传下’的东西难于接近,竟至于倒是把这些东西掩盖起来了。
传统把承袭下来的东西当做不言自明的,并堵塞了通达原始‘源头’的道路,而流传下来的许多范畴和概念一部分本来曾是以真切的方式从原始‘源头’汲取出来的。
传统甚至根本使这样的渊源被遗忘了”o〔2〕因此为了找寻真〔I〕杨适:“关于
原创文化研究的一些思考”,载《浙江学刊)2000年第2期,第1lO页。
〔2〕〔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25~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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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深入民间,开创法史学新天地乃理,我们不能遗忘渊源,真理的含义就是“去蔽”,返回
原创,才能显明真理。
海德格尔虽然没有对传统做必要的肯定和分析,但是他强调只要不断追问,自有一道更为原始更其浩瀚的视野开展出来,那便是或能求得“渊源”是什么这一问题的答案的视野,也就是获得天道与人性的最为直接、最为本真的认识,这种求真的方法对我们是颇有启发的。
在哲学探索过程中清除各式各样遮蔽,直达渊源本身的这种方法,海德格尔认为这是现象学的方法。
原创文化的方法与此相似,一方面它要通过对传统的研究去揭示
原创,另一方面又要清除遮蔽,跨越传统而通达渊源,相比之下,第二方面的工作更为重要。
在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上,主要是东西方
原创文化体系的递嬗演进,形成各种各样的传统,
原创文化的研究就是要跨越这些纷繁复杂的传统,来分析东西方文化的源头,因为“源头”以最本真的方式呈现出来,不像后来有诸多假象的遮蔽。
法学界有人提出“法的渊源意识的觉醒”,〔1〕其实质就是对人类
原创智慧的追寻。
夏勇先生倡导的新民本说,其思想资源仍然是来自“轴心期”的
原创文化作品,至于他对政治浪漫主义和文化怀疑主义 2〕的评价与批评,其理论根据亦是东西方的
原创智慧oC 法史学是介于法学与史学的一门边缘学科,中国法学的历史与现状一直不容乐观,但史学的传统与成就是值得我们敬重的。
近代西学东渐,中西文化冲突,中国史学界做出了很大努力来回应西方文化的挑战。
自梁启超开始就倡导创建中国的“新史学”,这里既有对史学的社会政治功能的关注,也有其学术上的考虑,特别是他关于中国史学缺少群体性民史的看法,引起普遍共鸣。
学界普遍认为历史叙述应该从宫廷政治解放出来,而以宗教史、艺术史、民俗史、学术史作为它的主体。
【3〕中国法史学的法律史至今在一定意义上是否也可以视为是宫廷法律史,基本上看不到民众的创造,这一点与中国史学界相通,学者〔1】周旺生:“法的渊源意识的觉醒”,载《现代法学)2005年第4期,第27页。
〔2〕夏勇:“民本与民权”,载《中国社会科学))2004年第5期,第4页。
〔3〕王沉森:“晚清的政治概念与‘新史学…,载《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第193 页。
群法律史学科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往往识足以动天地无尽之奥,而不足以知民俗之原,辩足以凿混沌七窍之灵,而不足以证闾里之事”。
而欧美各强国,“民间一切利病,有调查之册,有统计之史,知之必详,言之必悉,如星之罗,如棋之布,如数家人米盐,厘然不遗铢黍。
彼其所以行于政治者,无一不于社会中求之。
而我国之社会,究不知其何如矣”o〔1〕后来顾颉刚等前辈学者从旧有的经史文集中打出一条“到民间去”的血路,用统计学、社会学、人类学、地质学、生物学、考古学种种科学的方法,来切实地求人文的真相。
顾颉刚说:“我们立志打倒这种显赫者的假史实,表彰民众的真传说”,要认清“民众的生活方式和意欲”,“要实地搜罗材料,到民众中寻方言,到故化的遗址中去发掘,到各种的人间社会去采风问俗,建设许多新的学问”,“打破以圣贤为中心的历史,建设全民众的历史”!〔2〕他们不仅用民俗学,更重要的是用社会学、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身体力行地去创建新史学。
史学前辈的努力为我们树立了可资借鉴的典范,特别是陈寅恪抱着对古人学说之同情,明了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努力回到历史现场”,发觉史料,解读史料,为寻找真知做了有益的尝试。
湖南省有位民间的民俗学者,已年逾80。
他搞过很多田野调查,他认为“中华文明从古黔中起步”。
“古黔中”就是指北纬30。
左右的两湖平原一带,再扩大一点包括云贵川渝桂。
他说,在洞庭苍梧、荆襄云梦一带,不但出现了18000年前的临澧竹马村高台式建筑遗址、15000年前的道县玉蟾洞原始稻作遗址,还出现了中国最早的从9000年到8000年前的彭头山稻作文化群,从8000年到3000年前的稻作文化群更是灿若星辰,有6800年历史的“中华第一古城”遗址也出现在这个地区……总之,古书所载的黄帝所创造的那些中华文明,在两湖平原上早已创造出来了,黄帝不是中华古文明的缔造者而是弘扬者,中华文明的摇篮不是黄河而是长江o〔3〕上述论断当然尚属假说,但是这个假说启发了我〔1〕陈德溥编:《陈黻宸集》下册,中华书局1995年,第675~681页。
〔2〕转引自《中国社会科学)2005年第l期,第198页。
(3〕2003年南宁“人类学高级论坛”林河发言。
探索
原创,深入民间,开创法史学新天地乃们要认真地对待人类轴心时代前的创造,要研究那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和人类在技术与社会生活中的创造,这对于解释先秦“轴心期”的制度和精神作品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对于解释中华法制文明的真谛也有重大作用。
近年在北纬30。
的长江流域考古发现了很多珍宝,除上述假说中引述的资料,还有规模宏大的三星堆、巫山古猿人化石、原始岩洞壁画、里耶秦简、锦屏契约以及大量的民间诉讼文书等,都蕴藏着十分丰富的
原创文化和
原创智慧。
长江流域以至南方山地又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各民族在这片雨水充足、土质肥沃的神奇土地上创造了很多,不少民族至今还保留着先辈的制度遗产和精神遗产,其中
原创文化的因素也不可低估,它的文化价值已经吸引了众多人类学者和
原创文化学者的目光,作为法史学者,我们应由此受到启示。
中国法史学者应以人类学着、史学者为榜样,真正深入民间,把自己作为文化参与者,同文化负荷者一道亲历现场,参与实地生活,成为民众法律文化内的一分子,这不仅可以探寻到新的材料,发现新的天地,而且更重要的是能穿越历史的时空隧道,获得体验和感悟,从而找到真知。
当然,在这些真知中自然也蕴涵着民众的
原创智慧。
以上是我们的一些粗浅认识和想法,不当之处,请批评。